連了兩日雨，清明時倒停來。

山林被洗的一乾二淨，青松翠柏，綠草繁蔭，處處是一片蔥鬱的顏色。

一輛素帷馬車在路邊輕輕停，充作車伕小太監跳來，利落的取腳凳，開啟簾子，將裡頭的人扶馬車，又去取盛放祭品的竹籃。

“在此處等吧。”

白衣裳的姑娘吩咐了一句，接籃子，沿著青石板路往上走去。

不過百來步，帛屐踏在石板上發有節奏的噠噠輕響，不僅不慢，不大不小，一聲一聲，像是特意衡量過。

前面，她知道前面等著她的是什，以至於每一步都要花了十分力氣才踩穩。前面的人啊，那是年時僅有的一點綺思。彼時模模糊糊的情愫，儘管淡忘，猶不敢輕易驚擾。

八年，他已走了八年，原不該再相見的人啊。

相思樹負手而立的人應聲回頭，正見花木扶疏的小路上，白裙子的姑娘挎著竹籃，分花拂柳而來。

目光相接處，彼此皆怔。

“陸離舅舅。”她先了聲，注目在他面上。

他見老了，當初精氣的兩撇八字鬍蓄成了短促的山羊鬍，兩頰凹陷去，稜角欲趨分明，嘴唇緊抿著，幾乎崩成了一條線。那雙曾令她一心向往的眼睛也不復曾經的意氣風發，取而代之的是飽經風霜之後的滄桑與隱忍，望著她的時候，眼角有細細的紋路。

她記得他將將三十五歲。

“明……微？”他試探著叫聲，踉蹌著上前兩步，在她面前頓住，目露動容，“孩子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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